《零度詩刊》
故鄉(xiāng)的另一種意義
◆◇安靜
先是用二十年的野蠻生長
讓一片土地得以被稱為故鄉(xiāng)
又用十幾年的遠離,漂泊,回望
讓流浪和歸離一截截地廓出故鄉(xiāng)的意義
不完整的故鄉(xiāng),未完成的故鄉(xiāng)
親人的房子和墳丘建造于此
記憶和記憶里的狂風呼嘯于此
血與河流,土與麥子,樹和果子在這土地上
豐茂與枯竭同在,旺盛與消瘦同在
無法詳盡描述又不可斷絕的,同在此地
一切碎片與連綴碎片的努力都在這土地
寫下關乎故鄉(xiāng)的字,字字空茫
給空茫的字賦予詞義,讓故鄉(xiāng)豐盈
記下群山之巔的羊群,記下枯水期的溝谷
記下這一年大旱,田禾在大地的裂縫里生長
無人再走祖父一鐵锨一鐵锨挖的出山土路
那路已段段坍塌,回歸到土山的形態(tài)
記下人人急著拋棄的村莊,院里長滿雜草
沒人再在夜里點燃燈盞,忘了顫動的火苗
無人再恐慌于搖晃的舊橋,新橋堅硬
徒然地寫,徒然地記錄,一些朽亡如斯
而亙古的物象也還在那土地上,三月白花
七月紅果,鳥于空山盤旋又落下
一陣干燥的風推著另一陣干燥的風
藥草芬芳,救過羌人,也救如今的生靈
記下這一切呈示于人,他看見
他知曉,便是故鄉(xiāng)的另一種意義
瓦屋山小記
◆◇何立新
離開喧囂
被遺忘的街道
等不到陪你看一場雪
嵌在望漁臺上的誓言
被彎道上的鳴笛聲風化
踩在雪水中的腳步聲
驚擾了路邊的草木
一朵雪花的笑臉足以柔遠光陰
晨霧和炊煙刻意遮住湖的半張臉
剛好滿足對仙境的遐想
卑微的植物
◆◇王濤
時隔多年,回到村里,我依然可以準確分
辨出
它們的名字:狗尾草、虎尾草、水稗草……
就是這些名字卑微的植物
它們和莊稼稱兄道弟,與野花結為姐妹
它們的存在,有著自己的世界
和生存法則
它們像鄉(xiāng)下的老人們,被時間留守
安插在村子的每一處罅隙間
夏迎風雨,冬納冰雪,年復一年
依然安詳
清晨,它們在土地上安靜地生長
作為青草,與牛羊為伴,從不出聲
山中獨坐
◆◇李寧
行走山中
我終于找到一座避風港
一些情緒都因此重新完整
我常和這里的風聊天,但聊著聊著
滿眼便是淚水
有一次,稻草碎屑把故鄉(xiāng)藏起
我有些惶恐
故鄉(xiāng)又把祖母藏起
一切都被緊緊覆蓋
我問了很久,但沒有任何回應
后來,堅硬的風傾瀉進我的體內
帶著故鄉(xiāng)的消息
恣意游行,我變得越來越重
的確。(剩余225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