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告別 [組詩]

平安著陸

兒子的新居，離大興機場不遠

所以，聽飛機、看飛機成為常事兒

那也是我和侃侃戶外活動的內(nèi)容之一

偶有超低空飛行的飛機飛過

我就會興奮地高喊：“看！飛機！”

它們努力的樣子

與伸平雙臂的小小孩童無異

偏左一點，偏右一點

高一點，低一點

最后，收攏“翅膀”

準(zhǔn)確地，一頭撲向我

有時，它也會瞬間定格

或歡叫著，面向天空

出發(fā)與抵達的概率均等

但不知為什么，每次我都固執(zhí)地認為

它在回程，心急火燎，心事重重

飛機上，沒有一個我要等的人

可是，我總會孩子一樣心潮起伏

還有點兒憂傷、難過——

仿佛地面上的我，在等

空中不同年齡和性別的我

平安著陸

漫長的告別

——陪父母回鄉(xiāng)所作

——他們一再縮小

卻毫無規(guī)律可循：

一會兒是兩個女孩的小母親

肚里懷著一個，卻為另一個病著的去請醫(yī)生

暴雨中，媽媽從堤壩上幾次滑倒，又站起

一會兒是22歲的新娘，在灶間升起炊煙

再哆哆嗦嗦地擔(dān)起鐵皮水桶

去三尺冰封的井邊，鑿冰、取水……

爸爸一會兒在突降的汪洋中，艱難地泅渡

后半夜才饑腸轆轆地摸進家門

一會兒從學(xué)校歸來，三十五公里的鹽堿路

打著赤腳，舍不得讓布鞋磨破……

我好像看到了一部紀(jì)錄片

片頭中，黑白的雪花嘩啦啦閃爍：

蜿蜒的鄉(xiāng)路上，駛過一輛歪歪扭扭的

老卡車。（剩余2279字）